《新序》赏读·杂事四（八十六）

安国定邦

（原文）

晋人伐楚，三舍不止。大夫曰：“请击之。”庄王曰：“先君之时，晋不伐楚，及孤之身，而晋伐楚，是寡人之过也。如何其辱诸大夫也？”大夫曰：“先君之时，晋不伐楚，及臣之身，而晋伐楚，是臣之罪也。请击之。”庄王俛泣而起，拜诸大夫。

晋人闻之曰：“君臣争以过为在己，且君下其臣犹如此，所谓上下一心，三军同力，未可攻也。”乃夜还师。孔子闻之曰：“楚庄王霸其有方矣。下士以一言而敌还，以安社稷，其霸不亦宜乎？”《诗》曰：“柔远能迩，以定我王。”此之谓也。

晋国讨伐楚国。前进了“三舍”还没有停止。“三舍”是多少里路？“舍”就是居住的房子。古代军队行军，徒步三十里就要住宿休息了，所以三十里为一舍。晋国讨伐楚国，军队一口气前进了九十里，还没有停止行军。因此（晋国的）大夫说：赶快痛击他。（徒步九十里不停歇，就是强行军了，如此的强行军，再不拦截他们，等到楚军迫近边界的时候，就来不及了。所以楚国的大夫们要求截击晋国军队。）楚庄王说：“先君之时，晋不伐楚，及孤之身，而晋伐楚，是寡人之过也。如何其辱诸大夫也？”我父亲当楚王的时候，晋国不来讨伐楚国，我当楚王了，晋国就来讨伐楚国，这是我犯错误导致的呀，我怎么能用自己的错误，来惩罚诸位大夫呢？（楚王的意思是：晋国来攻打楚国，是自己这个楚王没有当好，是自己犯了错误，给晋国有机可乘，既然如此就要检讨自己，不能因为自己使整个国家蒙难，使大夫们受到侮辱啊。）大夫回答说：“先君之时，晋不伐楚，及臣之身，而晋伐楚，是臣之罪也。请击之。”先君当楚王的时候，晋国不来讨伐楚国，等到君王有了我们这些臣子辅佐的时候，晋国就前来讨伐楚国，那是我们这些臣子的罪过呀。所以请君王迎击晋国。于是楚庄王俯下身子悲痛的哭泣起来，然后起身揖拜诸位大夫。（“兵者，国之大事也，生死之地，不可不察也！”要打仗，就要君臣一心，就要动员起全国的老百姓，一起来支援战争。楚庄王把晋国前来讨伐说成是自己犯下了错误，这就激发起了臣民们的爱国心，自强心，求胜心。说这是楚庄王的计谋也好，说是楚庄王的激将法也好。总之是动员起了楚国的臣民投入战争，这是取得战争胜利的有力保证。）

消息传到晋国人的耳朵里，说：“君臣争以过为在己，且君下其臣犹如此，所谓上下一心，三军同力，未可攻也。”楚庄王责备自己，执政不利，大臣们也责备自己，没有做好本职工作。这就是楚国上下团结一心的表示，因此对这样的国家发动战争，是很危险的，是很难取得胜利的。所以晋国人退缩了，连夜还师。

孔子听说这件事情后说：“楚庄王霸其有方矣。下士以一言而敌还，以安社稷，其霸不亦宜乎？”楚庄王统治有方法，他凭借着一句话，就能动员起全国的臣民，就能让敌人退兵，安定了社稷，这样的治理国家的方式不是很正确吗？《诗经》上说：“柔远能迩，以定我王。”此之谓也。怀柔远方，优抚近地，安国定邦，就能称王天下。（锦云）